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剖析
在学生中流传着一个学哲学的“贝多芬”（背多分）秘诀，这道出了哲学教育的困境：许多学生通过死记硬背取得好成绩，但并未真正理解哲学话语的意蕴。这种尴尬在很大程度上不能归责于学生。例如，关于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常见论述：“近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在总结自然科学成就的基础上，丰富和发展了唯物主义，但把物质归结为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原子，认为原子是世界的本原，原子的属性就是物质的属性，因而具有机械性、形而上学性和历史观上的唯心主义等局限性。” 这段文字极为凝练，但让人一头雾水。为了让学生在理解中记忆哲学话语，教师应在教学中尽可能以说理方式阐释形而上学唯物主义。
一、原子论是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理论基础
（一）从古代唯物主义到原子论
哲学家致力于寻找“万物的元素、万物的本原”，这构成了世界统一性或本体论问题。在唯物主义传统中，古希腊哲学家提出万物由水、气、火或四根（水、火、土、气）构成，古代中国有五行说和气一元论，古代印度提出四大说（水、风、地、火）。这些思想被归为朴素唯物主义，其特点是将世界本原归为某种具体物质形态，体现了人类直观性思维。然而，随着近代科学尤其是化学的发展，具体物质形态失去了作为世界质点的地位，朴素唯物主义受到冲击。近代化学实验，如拉瓦锡的金属煅烧实验和氧气燃烧实验，以及卡文迪什的氢气实验，揭示了水和气等物质的化学本质，消解了火本原论和气一元论。这些实验表明，古代哲学家所认为的“元素”实际上是由更基本的化学元素构成的，从而摧毁了古代朴素唯物主义世界观。
（二）原子论的兴起
在元素理论基础上，化学家道尔顿提出原子论，认为化学元素由不可再分的原子组成，事物性质不同在于组成它们的原子不同，不同原子按比例结合形成化学反应。原子论揭示了新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即世界由原子构成，原子不灭规律即物质不灭规律。道尔顿的原子论开启了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世界观，原子是“形而上”的，但与一般形而上学不同，原子是真实存在的，可通过科学技术手段把握。古代原子论（如留基伯、德谟克利特等）与近代原子论不同，古代原子论属于朴素唯物主义，不是建立在化学分析与实验基础上的，而是基于直观断言。尽管古代原子论在精神气质上接近近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但它不能被纳入形而上学唯物主义范畴。
二、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在自然观上是“半截子唯物主义”
（一）机械决定论与神学的结合
形而上学唯物主义认为，原子在机械力作用下碰撞形成万物，这种观点被称为机械唯物主义。伽利略的摆钟发明和霍布斯、笛卡尔等人的观点，将世界比作一个精密运行的钟表，原子类似钟表的齿轮，力在原子间传递没有“掉链”现象。然而，这种机械世界观需要“第一推动力”，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不得不求助于神力。牛顿认为，事物开始运动需要第一推动力，即造物主。自然神论哲学认为上帝创造了宇宙及其运行规则，之后不再干涉世界的发展。这种观点使得形而上学唯物主义成为“半截子唯物主义”。
（二）空间问题上的唯心主义倾向
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将原子设定为空间中的存在和运动，空间需要在长、宽、高三维上无限延伸。原子论伴随而来的是二元论，即世界由原子和空间两种实体构成。这种二元论无法解决世界统一性问题，容易滑入唯心主义。如果强调原子和空间同时诞生，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将无法还原世界为原子，从而走向失败。
三、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在历史观上堕入唯心主义
（一）意识的机械性解释
形而上学唯物主义试图将人的意识设定为身体原子的反应物，认为意识是身体原子运动的产物。拉美特利将思想比作身体器官的功能，认为思想是机械过程的产物。这种观点保障了身体和意识的一致性，但意识因此失去了“自由”，人类的思想、行动和理想变得荒诞无稽，人将完全失去自由、自觉和自主。这种机械决定论认为人类历史的发展是决定性的，包括思想、制度和科技发展等。
（二）心灵与身体的二元论
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强调身体和思想是互不相干的实体，进而设定上帝来保障身体和思想的一致性。马勒伯朗士认为，上帝将物质运动和意志选择联结在一起，保障身体和心灵的和谐。这种观点将协调物质和心灵关系的任务交给上帝，使得机械唯物主义堕入唯心主义。这种历史观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是神秘力量的产物，社会中的“罪恶”是不可避免的，对这些事情进行道德价值判断是无效的。
四、结论
原子论作为近代化学的重要成果，一方面消解了朴素唯物主义，另一方面为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兴起铺平了道路。然而，原子论的固有缺陷使得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在后天发展面临局限。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在原子论基础上构建哲学体系，反而跌入唯心主义的泥潭。随着科学的发展，原子被肢解为更小的粒子，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在世界观上失去了依托。为了继续捍卫唯物主义阵地，马克思主义者将在物质观、空间论、意识论、历史哲学等方面提出更具科学性的体系。厘清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内涵，为学生接近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做好准备，同时彰显哲学的思辨魅力和求真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