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阅《人间词话》,只觉得飘渺、虚幻,似面前铺开一片绝美的星云画卷,却因为或阅历或词汇的匮乏而无法将其描述或尽收眼底。翻来覆去,所阅所览也尽是些关于“美”、“境界”学问的种种见解与观点。若是说读懂我大不敢当,多少学者大师皆不及此书深邃,我又怎敢妄自托大?也仅能发表一些粗浅低劣的愚见,在看过这本书之后,得以私谈些启示与感发。
我本人是对美学一无所知的,论艺术,论鉴赏,我离内行隔着几座山也不止。却从书中粗浅略纠,私以为美学非发现美,而是分析美,探究“何美?”、“美何?”的学问。若拿美学与我较为擅长的音乐做比,若是将一首钢琴奏鸣曲播放,外行听得出响度、速度、音调;倘若会听曲子的人,却可以听出这曲子分几部分,每部分所奏言何,作者所传达的情感亦如何等等。进到耳朵里的,仅是不同的音符,人却能从中听出美来,鉴赏其中的美。一首大奏鸣曲,似贝多芬般慷慨激昂,君可见将军立于高头大马,昂首阔步凯旋而归。若似莫扎特般天真烂漫,君可见纯真孩童嬉戏于田野之间,玩闹之中生辉童真意趣。若是小调,君亦可从黑键之中见那寡妇独守空房窥见亡夫之悲怆,或是那忧郁伯爵空留古堡满怀孤寂之凄凉。
人能由音符中见得美,亦能从更为具体的文字诗中见得美来。只是王国维先生能够把抽象的美剖析开来,或分为几种层次,或是每种意境之美,或某种物…将诗词中的美细细品来,针对诗词中的炼字与意境,探究词人的感觉,分出高下之间的层次。
对其中关于美学的学问,我才疏学浅,读完此书便如掷沙砾于大湖,难以泛起几点涟漪,生不出多少感觉出来。但读到所谓“人生三境界”时,却又有所悟。原来常听闻老师提及王国维先生所谓“人生三境界说”:“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第一境觉出的,是个人经历种种后,望见人生几何,亦凄凉似心中栓塞,亦有几分释然的矛盾。觉自身渺小,面对天地而产生出沧桑之感。第二境则更有人情之味,包含有忠贞不渝的感情。或是一生事一事,或是一生为一人,为之宁得憔悴萧然,在漫漫人生路上有愿为之付出一生的勇气与意志,得以有一物一事一人为之死心塌地,其人也便有了目标与方向,便能够在路途中达至某种意义上的伟大与人格精神上的超脱与升华了。第三重境界最是虚幻飘渺,在苦寻不觅之时恰巧望见所寻之人正入灯火阑珊之景,个中的巧合与景象衬托出那恰到好处的境地,似有所谓“小确幸”之美好,在生活中突遇到这幸福的点滴,虽不如那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幸福来得猛烈,但正如蜜浆般浓郁悠长,正是属于那平凡人的幸福与美好。如同人洗褪了浮华喧嚣,离了那纸醉金迷,无欲无求超然之中享受那最为普通的小确幸。
《人间词话》是国学大家所著的经典,非狼吞虎咽便可得其中之奥义。与我所读过的任何一本书都不同,其他的书仿佛皆如老师立于课台上字字吟诵,但《人间词话》却如一面幽深不见底的黑潭,若是呆立目视则所映无物,但愈是细品慢嚼,那黑潭便愈深邃,愈摸不到底,似乎把一个人一生的见闻知略都倾倒其中也无法填满。书中白纸黑字的字句,在王国维先生的境界中得以在画卷中铺展开来。等到合上书,人从中脱出来,却又大呼过瘾称奇,好一个人间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