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远去,再无大师。诚哉斯言……吗?
民国时期,向来被认为是中国学术研究的黄金年代。很多人在谈起那个年代时,所能想到的,是兼容并包的学术环境,是林立的民国大师,是煌煌的学术著作。
那的确是一个值得敬仰的年代。时代造就了英豪,英豪们又成就了时代。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正是那个混乱动荡的时代,如同照妖镜一般,浮现了众生百态。虽有怯懦的叛徒,为了暂时的名利或性命的苟安,屈从于外敌之下,但也有勇武的战士,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提起了钢枪,奔赴战场,更有数不胜数的英豪们,为了国家的危亡,全心地投入:文坛的巨匠们,组成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提笔如雨,和风细雨地滋润前线的将士,狂风暴雨般倾泻无情的敌人;杏壇的伟人们,组成了西南联大、中央大学等学术的殿堂,为中华文化的存续,为抗战以及日后国家的人才的培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句石灰吟,描述了当时英豪们普遍的态度。他们不惧折磨,不惧死亡,将民族的未来置于个人的得失上,并且对于民族的未来始终保有着孩提般的热爱和幻想。他们把他们对这个国家璀璨历史,浩瀚文化,以及这片神州大地本身的热爱,映射在了他们决不投降屈服的气节里,倾注在了他们为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学术中。也正是因为这些先人的投入与不屈,才成就了20世纪无数开创式的突破,成就了民国这个中国学术界的黄金年代,福泽后世。
而南渡北归一书,以其生动的文采,向读者们娓娓道来了大师们的命运与归宿。它选择的题材新颖,立足的角度深远,不局限于烂俗读物为了吸引人气而着力于民国名流的情情爱爱,也没有故作矜持以晦涩的语言以及专业的态度来进行有板有眼的考究,而是结合了时代的大背景,以大师们的个人命运为切入点,旨在通过大师们的群体命运透视时代,挖出一个时代的地基。
从我上述的角度而言,南渡北归一书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它的题材有相当的研究价值,并且其书也具有着相当的文学性,读来不觉枯燥。但诚如我的开头所言,这本书的优点也正是它的缺点,它因为太过于注重这本书的文学性,而忽略了作为其基础的史学性,语言存在神化了那个时代的献媚。
当今时代的学者,真的只配在和民国的学者比较时,沦到一个只能望其项背的下场吗?我认为不见得。首先是那个时代本身就具有特殊性,注重考据的传统风尚与西方考古学的最初结合,重视史学的传统与新史学风潮的最初结合,让那个时代出现了许多具有前无古人的成果。而如今,学者所付出的,更多是站在先人肩膀上,继续攀登的努力。如果以垒砖的高度来比拟学术的发展,放下第一块砖的人固然伟大,但后人放下的砖头数量,可能更甚于前人所做的,却得不到相对应的评价,难免让人扼腕。其次,那个贫苦的时代,的确印证了民国大师的精神品质,这诚然不假。但这是现实条件的限制,并不是需要后人模仿的榜样。如果现在的学者,也领相当于抗战后期王力所言只够买薪买水的薪水,或许更多的,不是忆苦思甜,而是沽名钓誉。至于战争凸显大师们的气节,虽然也不假,但是会有谁再去渴望一场战争,来验证当今学者的气节呢?
我并不认为,大师远去,再无大师。相反我想以乐观的态度,去告慰民国大师的在天之灵:你们已经受了太多的苦,请尽管在天堂安息吧。未了之事,我辈可了,请公放心。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