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
——读《人间词话》有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国维言:“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赤子之心乃善良、纯洁之心也。
王国维先生赞李后主有赤子之心,虽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那是*为人诟病的李后主啊。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总缺了几缕铁血男儿的硬气;身为帝王,无心政治,终失了全数刚健君王的尊严。
是他的悲剧悄然改变了词的命运,还是词改变了他全然为悲剧的命运。
“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句始工。”后主大起大落的一生,是他深切体会人世冷暖的一生,也是他的词富有气象的原因。词到了后主手中眼界才开始扩大,感慨也随之加深,词从戏子的歌变为士大夫的词,由娱乐主宾的玩物转为了抒发情怀的载体。
是他的赤子之心,造就了词的赤忱。
尼采说:“凡一切已经写下的,我只爱其人用血写下的书。用血写,然后你将体会到,血就是精义。”后主的词是他血泪的凝聚,人们通过词,得以了解这个不懂政治、愧为君王的后主心底“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他的词,是他无声的叹息与辩解,他的词,是人们窥探他境界的轩窗。
是词的赤忱,将他的赤子之心流传千古,至今仍能为人所感。
人,惺惺相惜。
王国维先生的赤子之心,亦融进了《人间词话》之中。
先生的文字,能体会,能超脱;知甘苦,有公论。
“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先生论词标举“境界”,更辨词境有隔不隔之别。“张皋文谓:“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余谓:此四字唯冯正中足以当之。刘融斋谓:“飞卿精妙绝人。”差近之耳。”先生看词不在表面,更看词品,词的艺术风格。俞平伯先生赞:“凡此等评衡论断之处,俱持平入妙,铢两悉称,良无见然。”
同样的,先生的赤子之心成就了《人间词话》而《人间词话》亦是先生的赤忱。
也许没有人知道他第一次站立湖边时的失望,也许没有人知道他面对溥仪时的酸楚,也许没有人知道他相安无事授课时的挣扎,也许没有人知道他徘徊颐和园的痛苦,也许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鱼藻轩的池底究竟瞧着了什么寻着了什么。
我们能看到的,只有他的文字,他的事迹,还有那张皱巴巴的遗书。“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多少年后,当揣测、猜疑、非议、中伤与先生同样化尘归土,先生的灵魂是否会安稳,先生能否真正昂头而活。
世事变迁是这人间的冷酷循环,无人能够避免,无人能够阻挠。何其可幸,人间有词,有先生话人间词。那薄薄的纸张凝结着先生的赤忱,诉说着先生的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