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鲁滨逊漂流记》,那个留着长须、身着羊皮袄的身影渐渐远去,但他在荒岛上建立的微型王国却在我心中投下了长长的影子。年少时读这本书,看到的是冒险与生存的智慧;如今重读,却在这部写于近三百年前的小说中,窥见了文明深处的悖论。
鲁滨逊甫一登岛,便开始了对这片土地的“文明化”进程。他不仅为自己建造住所、驯养动物、种植谷物,更将欧洲的生活方式完整复制到这个本无人类的岛屿上。笛福笔下的主人公,俨然是欧洲殖民者的缩影——他以自己的文化为标准,将一切异质的存在视为需要改造的原始状态。这种文明优越感在鲁滨逊遇见星期五时达到了顶峰:他教星期五说英语、用工具、信仰基督教,甚至在名字上都赋予其从属地位——“星期五”,一个以鲁滨逊的历险为坐标的命名。
然而,正是在这种看似理所当然的文明化过程中,我看到了文明本身的吊诡。鲁滨逊引以为傲的文明成果——*、圣经、私有财产观念,在荒岛这个原始环境中,究竟带来了什么?当他用*震慑星期五的族人时,当他把欧洲的生产方式强加于这片土地时,他带来的不仅是“进步”,更是一种文化霸权的确立。耐人寻味的是,在遇见鲁滨逊之前,星期五和他的族人们早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无数世代,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习俗和生存智慧。
鲁滨逊的荒岛经历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文明的真相:所谓文明与野蛮的界限,往往不过是权力的话语建构。我们习惯于将符合自己价值观的生活方式称为“文明”,而将不同于此的视为“野蛮”。但文明的真谛,或许不在于某种特定的生产方式或宗教信仰,而在于不同生命形态之间能否相互尊重、平等对话。
当鲁滨逊最终离开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岛屿,他带走的不只是物质财富,更有一段跨越文化隔阂的友谊。或许,这才是这部小说留给我们最珍贵的启示:在承认差异的前提下寻求共识,在保持自我的同时接纳他者,这才是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真正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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