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忽然就不一样了。
昨天还是温吞的,带着晚秋最后一点缠绵;今早推窗,却撞见一股清冽的、带着金属质地的风。它刮过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发出干脆的声响——啊,是立冬了。
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地嘱咐:“今天立冬,记得吃饺子。”我应着,想起小时候,她总说“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那时只觉得有趣,如今在异乡的出租屋里,才咂摸出这话里藏着的、关于温暖的朴素哲学。
翻看朋友圈,满屏都是“立冬”的消息。有人晒出热腾腾的火锅,雾气模糊了镜头;有人转发“水始冰,地始冻”的节气知识;还有北方的朋友发了雪景,配文:“今冬初雪,恰逢立冬。”我一一划过,像在翻阅一部关于冬天的序言。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节气。它不像冬至那样决绝,夜最长,昼最短;也不像大雪那般凛然,天地一色。立冬是温和的,甚至是商量口吻的——冬天来了,但来得客气,给你时间准备,容你慢慢告别。
阳台上的绿萝该搬进屋里了。夏天疯长的薄荷早已枯萎,我剪下最后几片叶子,晾在窗台。整理衣柜,把轻薄的衣衫收到最底层,取出厚重的羽绒被,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去年冬天收藏的阳光。
傍晚出门,看见银杏终于黄透了。金灿灿的叶子在暮色里像一盏盏小灯笼,照亮归家的路。树下有个孩子故意踩响落叶,咔嚓咔嚓,那声音清脆得让人心动。他的母亲站在不远处,呵着白气微笑。这景象让我想起木心的话:“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冬天就该这样过吧,外表清冷,内里温热。
去菜场买了韭菜和肉馅,决定自己包饺子。和面,剁馅,擀皮,一个个捏成元宝形状。厨房的灯光暖暖的,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开着,下饺子,看它们在沸水里翻滚,慢慢浮起。盛盘,蘸醋,咬一口——是故乡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是安度寒冬的底气。
忽然明白,立冬其实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你看那土地,它不是在死去,而是在沉淀。所有的喧哗与茂盛都沉入地下,变成更深沉的力量。树木落光叶子,不是衰败,是为了把养分留给根,为了明年春天更恣意地绽放。这是一种智慧——知道什么时候该张扬,什么时候该收藏。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青春的热闹终会过去,但中年的沉静自有其厚度。我们开始在冬天学习内敛,学习积蓄,学习在看似停滞的日子里默默生长。那些读过的书,爱过的人,经过的事,都像落叶一样层层堆积,慢慢发酵,终将成为我们来年春天的土壤。
夜深了,窗外开始下雨,冬雨总是带着几分郑重。我关掉空调,任由清冷的空气漫进房间——这是冬天寄来的第一封信,值得用心感受。
立冬了,愿你我都有温暖可偎,都有力量积蓄,都相信——每一个冬天的句点,都是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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