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上海体育大学-上海体育学院发布于:2016-09-07 13:27:13
我所了解的张汇兰先生
说到运动解剖学学科的发展,我就觉得不得不提到我们解剖学中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老教授、老前辈们,尤其是张汇兰先生,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体育教育事业,她是中国近代女子体育创始人,同时也是运动解剖学等学科的带头人,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充满了丰富的色彩,而她获得的荣誉奖项也非常多,可是她为人却是非常淡定,从不因此感到满足而停止不前,同时她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前辈,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工作中所做出的贡献,其实在生活中她所体现出来的品质同样令人心生敬意。
张先生出生在普通家庭,因从小体质不是很好,被送到了教会学校,目的是为了让她身体变得更加健康,但是她学得很好,1919年毕业后,做为学校的第二届毕业生,她就留校任教了,1920年应学校委派留美,一直到1944年期间,她三次留美,但是期间也回来过,回来都是因为工作需要。其中最重要的一次回国,是在1943年抗日战争时期,也是最艰苦的时节,当时她正在美国读博,是我国的平民教育家艳阳初邀请她回来的,去的是四川巴县一个环境条件很差的地方,从美国那么优越的生活环境回到当时中国的穷乡僻壤,她却欣然从命,放弃了当时的学业后回来了,到四川巴县从事平民教育,也即是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扶贫教育。记得有一次她和我聊天,说道:“小陆,那时生活非常艰苦,艰苦不在于吃得差,艰苦在于它的卫生环境差,我们没有自来水,只有水塘里的水,这边在倒垃圾,那边就要舀起来喝,水牛也在里面洗澡,当时我真的是很难适应,但是想到抗日战争,想到这些儿童没有人去教育,我就坚持了下来。”张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可以为了教育事业而忽略自身的生活需求,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希望而坚持下去。在留美后回来期间,曾任金陵女子大学的体育部主任、河北师范大学体育系的主任,也曾受聘于中央大学体育系(当时的系主任是吴蕴瑞教授),1928年到1934年任国立中央大学体育学院的女子体育部主任。1932年9月,国民党政府成立了体育委员会,成立时颁布了体育部体育委员会规程,张先生成为十八名委员之一。1936年8月,我国组团参加德国在柏林举办的第十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她是国家的奥运观光团员之一。张先生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回到了上海金陵女子大学任教。解放后,1952年,上海体育学院成立,张先生便担任了上体第一届教务长。1979年,国家体委开始组织中国大百科全书的编写工作,张先生任编委会的副主编。张先生为我们中国的女子体育和运动解剖学的奠基和发展做了大量工作,她的一生都在为教育事业忙碌着。尤碧凯和田雨普曾经合做过一本书,其中有一篇文章是《我国近代体育专业教育的旗帜》,当中写到张先生获得过五项中国第一:中国第一位女体育学博士;中国第一位女篮球裁判员;全国高等体育院校当中的第一位女教务长;首位获得“国家体育荣誉奖章”的女教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体育特殊贡献奖”。
每次谈起张先生,我们都会对她充满尊敬和怀念之情。对她这个学科带头人怎么评价,我也进行了很好的思考,在学术思想上,我觉得张先生严谨、求索、创新,她的一生都是在认认真真工作、清清白白做人。运动解剖学是解剖学的一个分支,解剖学是医学院的课程,但是它并不是原封不动地从医学院搬到体育学院,在传承的过程中、带隐性的过程中、在嫁接的过程中,它应当怎样来发展自己的特色?怎么样来提高自己的质量?怎么样来培养合格的体育教师来做好他们的工作?所以她把医学院的人体形态结构知识引用到运动人体解剖,做到为运动员的训练、健康处境、运动员的动作技术分析服务,张先生做为运动解剖学学科的带头人,她不断地在这个方面努力,从而,她的伟大就伟大在这里;她的独特就独特在这里;她的贡献就贡献在这里。
以上是我从学术思想方面思考的第一点,接下来我要说说第二点。
张先生做为学科带头人,从现在的眼光来看,她并没有许多著作,也没有非常伟大的科学研究成果,但是,她创立了运动解剖学这个学科和教研室,同时为了能够发展得更好,在人才培养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还曾为了引进人才而顶着巨大的压力,以下我说的两件事就可以说明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1958年,也即是教研室建立的初期,我校从上海运动技术学校引进了诸剑英教授,但是在引进的过程中并不是现在想象的那么容易的。诸剑英教授是上海交大毕业的,后来到美国留学,是数学力学专业的工程师,在铁路上工作,但因为他是高级工程师,而且加入了国民党,因此他也是支部书记,支部书记在我国那时属于“历史反革命”,所以他被铁路开除了,后来担任了上海运动技术学校的老师。张先生知道这件事以后,力荐把他引进我校,因为我们运动一定要涉及到力学,关于肌肉的发力和人受到的一些阻力等等,这些问题都要从机能的角度来发展,所以张先生要把诸剑英从上海运动技术学校引进我校。从如今这个时代来说,引进诸教授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在1958年那样的历史背景下,把一个“历史反革命”引进来需要有多大的魄力和多远的学科发展眼光!但是同时我又赞佩当时的党委书记范鸿恩书记,他支持了张先生的工作,从而能顺利把诸教授引进了我校。也正是因为有了诸教授的加入,从力学的角度、机能学的角度、运动生物力学的角度把我们运动解剖学更向前发展了一步,以后在我们培养研究生的过程中,诸教授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施德兴老师的,他原来是一名工人,学历较低,但是他很善于学习,而且非常聪明,张先生就把他和王汝珉先生一起送到上海第一医学院学习,进修解剖,学习了尸体解剖,后来在为我校制做的大量骨架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从这两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张先生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如果没有她这名伯乐,估计两匹千里马就极有可能被埋没了,这也是非常可惜的。
另外,到后来,张先生做为学科带头人,毅然辞去了教务长职务,回到了解剖教研室担任解剖教研室主任,从一副骨架起家,她心中时时揣着学生、关心学生、热爱学生,时时刻刻为学生着想,时时刻刻考虑着运动解剖学这门专业基础课,思考着怎么才能更好地为培养合格的体育人才服务。我记得金季春老师曾经和我讲过这样一件事情:有一年陪张先生到北京去开人民代表大会,在一次开会时,有一位白发的老人,见到张先生后非常激动,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张先生,我非常想念你,你那时候给我们上的解剖课,我至今还没有忘。”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件事?归根到底,是张先生自己种下的好种子而结出的好果子,好比“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所以我们都把学生的培养和上课认真地教学看得非常重要。
说到了张先生,我觉得也有必要共同去生活中了解她是怎么样的一位老前辈。
在我从日本留学回来以后,有空就和她聊聊天,她会和我讲一些她过去的事情。她生活非常节俭,当时她的工资大概是360元,而我那时讲师转正后的工资是60元,所以张先生是我工资的六倍,但即使是这样,张先生还是非常节俭,她从不乱花一分钱,到了她的房间,会看到有一块小黑板,她会在上面记着每天的开支是多少,也从不会浪费东西。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她很多东西都很旧,比如被子等,特别是一张毛毯,那是用旧的毛线拆下来后,一块一块地拼接起来,用来盖在身上的。虽然她在生活上很节俭和简朴,但是她对买书却是很愿意的。记得我在1965年考入她的研究生以后,第一次和她面谈的时候,她就说最近有一本好书叫《格兰图的解剖学技术》,不仅书很好,而且翻译得也很好,所以推荐我买来看看,我听了她的话后,第二天就到新华书店把书买回来了。所以说,张先生并不在意物质等外在的东西,但是精神上的食粮却是不会满足的。
张先生的生日是1月1日,以前每年我们都会给她过的,现在我的电脑上仍有几张她的照片,但是有些她过生日时的照片没有拿到,这也让我感到非常地可惜和遗憾。张先生走了,她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她所遗留下来的优良作风和品质却是不会随之逝去的,那也是她给予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现在新时代赋予了现代体育事业更多的发展,给了年轻一代很好的机遇,希望他们不仅要向老一辈身上学习认真、严谨、踏实的作风,同时也要富有探索精神和创新精神,相信他们也将会发展得更好,把我校的运动解剖学教育事业推向更高的阶梯,为国家培养出更多的优秀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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